算了。
绕至下游芦苇荡时,两点萤火突兀地亮起。许舟凝神看去,竟是两盏琉璃灯悬在柳枝下,映出两道华服身影。
年长者腰间玉佩刻着景城宋氏家纹,少年手持的折扇坠着鲛珠——这等规格绝非寻常富户。
许舟见那名年轻男子的身上,隐隐散发着微弱的血光,看起来也是一名武者,不过估计刚入门不久。
而且从其脸色来看,这年轻男子估计酒色过重,所以气血亏空的很严重,身上血光只如普通的强壮男子。
许舟屏息凝神,耳畔飘来刻意压低的对话。
“父亲当真要蹚这浑水?”年轻男子嗓音发颤,“苏家那位大公子虽说不过是正五品的司使,但听说颇受刑侦司司长的看重,月前为了报私仇,连刑侦司旗牌都请出来了……”
中年人望着河水沉默了一会儿,方叹了一口气:“苏家最辉煌时,南疆商路七成在他们手里,连皇宫琉璃瓦都是他家的船队运来的……你的曾祖父不过是苏老太爷的马夫,靠着苏家手指缝漏的丝绸生意起家……”
许舟神魂贴地游近,中年人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残荷上的露珠映出他们扭曲的面容。
“可他们非要查三十年前那场大火!”宋家主突然捏碎手中核桃,“你曾祖父不过挪用了苏家船队三成利润修缮祖坟,苏儒朔那个书呆子竟要翻旧账!”
“所以你曾祖父就烧了苏家货仓,嫁祸给漕帮。”
年轻男子愣住了,又递上两个核桃。
这是他从未听过的真相。
“苏家二房的长孙被那场火烧死了,可那是意外!”中年人又叹息了一口气:“苏家与漕帮决裂,失去了漕运这条关键财路,生意一落千丈,家族内部也因这场变故矛盾丛生,嫡系与旁支互相指责、争斗不休。为了挽救颓势,他们变卖了诸多田产店铺,却依旧难以填补亏空。而漕帮这边,也因这莫须有的罪名,被官府盯上,帮主被捕入狱,帮众死伤逃亡无数,元气大伤。曾经在江湖与商界都赫赫有名的两大势力,就这么在这场无妄之灾中逐渐走向衰败。”
“苏儒朔若不翻旧账,宋家何至于此。”
他忽然捏碎手中核桃,果仁碎屑簌簌坠入河中,惊起三两只夜游的水鸟,“我们宋家本就是踩着苏家上位的,当年……”
“算了,这些事情,恐怕你也不会感兴趣。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从苏儒朔开始查案之后,在这景城中,我们与苏家,只能存其一……”
“父亲,没核桃了。”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望着对岸影影绰绰的灯火:“三十年前那场大火,烧了苏家货仓,也烧断了漕帮的生路。如今苏儒朔查到当年账册,你说我们宋家……”
“孩儿知道,苏玄正若进太苍宗,再加上那个赘婿中举……”
“所以你要知道,苏家起来了,若是知道了真相,他们绝对会报复我们……不死不休。”
“我们不能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