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竹帘在乔伊伊身后重重落下,隔断了缪孤城与李谋士剑拔弩张的对峙。
她扶着酸胀的后腰倚在绣绷前,青瓷瓶里新折的紫茉莉突然簌簌抖动花瓣,像是在替她打抱不平。
"小姐快看这匹月华锦!"翠儿捧着染成翡翠色的布料冲进来,发间沾着染缸边蹭到的青苔,"咱们用井水染的料子,在烛火下竟能泛出星子似的光——"
话音戛然而止,小丫鬟望着乔伊伊指尖悬着的那滴血珠惊呼。
方才混乱中绣针扎破了手指,殷红正顺着孔雀蓝丝线洇开,在未完成的并蒂莲纹样上晕出诡谲的暗影。
"不妨事。"乔伊伊将染血的绣绷转向月光,血色竟在翡翠缎面上化作点点红梅,"倒像是天公要给咱们添个新纹样。"她捻起银剪裁断丝线时,窗棂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隐约能听见王侍卫押着人往地牢去的脚步声。
翠儿扒着窗缝偷瞄,忽然噗嗤笑出声:"王爷把聘礼箱子全堆在李谋士轿辇上了,那老狐狸的脸比染坏的靛青布还难看!”她转身要取药膏,却被案头晃动的烛火惊得顿住——三更天了,院墙外竟还有提着灯笼徘徊的妇人,看打扮像是西市布庄的娘子们。
"她们定是听说咱们染出新色,想来谈生意又怕得罪人。”
乔伊伊摩挲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胎儿恰在此时轻轻顶了顶她的手掌,仿佛在应和母亲的思量。
绣架旁的白玉兰突然无风自摇,飘落的花瓣正巧覆住账簿上墨迹未干的"扩"字。
晨雾还未散尽,朱雀大街已飘满各色幌子。
乔伊伊扶着翠儿刚转过茶楼,就听见绸缎庄门口两个婆子扯着嗓子嚷嚷:"什么天赐的翡翠色?我表侄女在王府浆洗房当差,说那位是被王爷厌弃了使妖法呢!"
"可不是么!"
嗑瓜子的妇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昨儿刘掌柜订了她十匹缎子,今早后院梧桐树就枯了半边!"
乔伊伊攥紧竹骨伞的指尖发白,伞面上绣的流云纹跟着轻轻震颤。
她分明记得刘家院里那株百年梧桐,三日前去送货时,老树还通过飘落的黄叶提醒她树根生了虫蚁。
翠儿气得要冲上去理论,却被斜刺里伸出的油纸伞拦了去路。
"乔娘子万安。"周绣女戴着新打的赤金点翠步摇,怀里波斯猫的瞳色与她裙摆上孔雀羽绣纹如出一辙,"听说您家染缸通灵?
正巧贵妃娘娘想要幅百鸟朝凤的屏风..."她故意拖长的尾音引得路人侧目,"若是用那翡翠缎做底,再让您肚子里的...咳,童男童女祈福开光..."
围观人群响起窸窣议论,乔伊伊感觉后颈渗出冷汗。
腹中胎儿突然剧烈翻腾,她踉跄扶住墙角时,瞥见周绣女绣鞋上沾着的紫斑染料——与昨夜蒙面人靴底如出一辙的色泽。
暮色染红绣坊窗纸时,乔伊伊对着满桌拜帖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