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猗黯然。引起雪崩的,往往是一颗最不起眼的石子。
“殿下,你知道对三军主帅来说最无助的事是什么吗?”吕姜靠在车辕旁,拳头握得“喀嚓”直响,“是我明知道贪功冒进乃兵家大忌,却囿于君臣之分不能说服他,他甚至连长公主殿下的信都不放在眼里!”
萧筠给萧爻写过信?
萧惟对此倍感意外,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整个邛川之战期间,萧筠都异常沉默,没对战局发表过半句看法。还不待萧惟细问,远处马蹄声渐近,是史威骑马赶来了。
吕姜走上前,从马背上的箱笼里小心翼翼地翻出一封信,容色略有缓和,“这是殿下亲笔,臣一直都好好收着。”
萧惟和谢无猗一边看信,一边听吕姜道:“殿下对太子连破五州深感忧虑,提醒他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还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不料殿下的作战方略被太子无视,还刺激得他更加急躁。”
萧筠与萧爻的关系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疏远,萧惟明白她写这封信一方面是为大俞的安全考虑,同时也是想阻止萧爻立下不世之功。
说来萧筠也算仁至义尽,她比萧惟这个整天与萧爻形影不离的弟弟更了解他的为人。或许从萧爻不听劝起,萧筠就在考虑扶持别人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大鄢和大凉还没怎么样,天武二十七年五月就出了变数。”
谢无猗和萧惟同时看向吕姜。对他们来说,这个时间就如刀刻斧凿一般在心头烙上难以磨灭的印迹。无论是萧爻战死,还是乔椿运迟军粮,都系于天武二十七年五月,乃至吊雨楼镇的灭门和皇权更迭都与之密切相关。
太阳穴跳得愈发剧烈,谢无猗忍不住握紧萧惟的手。不知为什么,听吕姜讲起萧爻,她总是莫名地心惊。
便如原本沉睡的猛兽突然躁动,伸开爪子想要打破樊笼。
“邛川与泽阳相距甚远,粮草后继乏力,而大鄢在一位李将军的指挥下与我军对峙了一月有余。”吕姜注视着昏黄的夕阳,眼眸微深,“太子为剿灭大鄢主力求得速胜,听从狄虎的建议,决定暗中带精锐走水路北上,从大凉入境,前后夹击,打大鄢一个措手不及。”
萧惟听到狄虎的名字,全身的经脉都在抽搐。
先给甜头再献良计,大鄢的五州国土就像新鲜肥美的诱饵,引得萧爻丧失理智,一步步走进圈套,最后随同落日沉入俞水。
又是红鹰,竟是红鹰,一直是红鹰!
原来,水下的窒息不是梦啊……
“不妥!”
吕姜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现在正是夏天,俞水风暴频发,连有经验的渔民都要尽量避开,太子殿下此举实在太危险了。”
“吕将军多虑了。”萧爻盘坐帐中,目光如炬,“本宫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可保此计无虞。难道将军认为本宫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如齐王和高阳吗?”
相处这些时日,吕姜早就看出萧爻急切地想建大功,证明自己的能力。况且他搬出萧婺和萧筠就是不打算让吕姜接话,难道吕姜还能说他二人比太子更好吗?
可麾下毕竟是大俞的兵,更是同吕姜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哪能用他们的命去配合萧爻如此冒险的计划?萧爻看出吕姜还想阻拦,直接冷冰冰地丢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