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宗义受宠若惊,双手接过玉佩,重重地磕了个头。谢无猗站在旁边,见那枚玉佩上雕刻着秀美的竹叶,一如谢暄曾经珍爱的那些竹叶冠。
她恍然想到,这一次,是萧筠亲自来还他的情了。
萧筠给谢暄上过香,也没在谢府多停留,只牵着女儿的手站在谢府门口,久久没有离去。谢无猗不放心萧筠,便让萧惟守在灵堂,自己追了出来。
“朝廷派人去捉拿刺客了,弟妹已经尽力,不必愧疚。”萧筠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瓶金疮药,“和刺客打斗的人受伤了吧?这个药你拿着,这是本宫在军中常用的,最能消肿生肌。”
“多谢长姐。”
萧筠摩挲着女儿萧澄的头,眼底流淌出无限温柔。说来也怪,萧澄平日里活泼好动,今天却乖乖地跟在萧筠身边,不跑也不闹。
“母亲不开心?”萧澄勾起萧筠的小指,奶声奶气地问。
萧筠淡淡一笑,全天下只有她自己知道,害死谢暄的人不是刺客,而是她。
谢暄和奚昀的婚期是萧筠请求萧豫同意的,若不是她,谢暄原本该坐在建安侯府的宾客席上,而不是守在寂静的谢府,被迫娶一个不熟悉的女子,最后被一刀贯穿了胸膛。
“母亲没有啊。”萧筠蹲下身抱住小小的女儿,轻声答道。
谢无猗看着萧澄圆圆的小脸和软软的头发,这个八岁的小女孩完美继承了萧筠的美貌,只是比她更加柔婉,柔婉得总能让人想起对谁都和颜悦色的谢暄。谢无猗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搭在萧筠的肩膀上。
萧筠抱起萧澄,脸贴住她肉嘟嘟的小手,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弟妹,其实……你们都看错本宫了。”萧筠的声音弱得几不可闻,“本宫懂他的选择。”
当日萧筠十分不理解,谢暄明明对她有情,亲手雕琢了那枚竹叶玉佩送给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带她走?
可谷赫一战之后,萧筠便想通了一切。她是公主,此身非她所有,国家安定和百姓安居重于一切。她不会放弃权力,谢暄也不会放弃家族。终有一日,她会卷入夺嫡之争,让谢暄陷入两难境地。
若这一天总要到来,不如就让她冷漠忘情,和谢暄永远保持着君臣的距离。只有这样,她才能护住二人平安。
萧筠长了这么大,任性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她能想到的,一次是想让谢暄带她逃离皇宫,一次是替他定下成婚的日期,还有……
终归木已成舟,她只是想和他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穿上婚服,却不想正是这一念自私要了谢暄的命。
原来,同她精心保存了十余年却最终亲手交予他妻子的玉佩一样,所有的情分都是因果。
此生此世,错过就是错过,不可怀恋,不足追悔。
天边幻化成竹林形状的云朵渐渐消散,萧筠倔强地仰起头,慢慢吐出一口气,“我从来没有恨过他,一分一秒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