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大早,汪静见陈溪来上班,马上叫她进自己的办公室。
“Rosie,有个麻烦事,我估计,孙大柱这次提升‘厨师长’的事,有点儿悬……”
“出了什么事了?”陈溪不解,边脱大衣边坐下。
“唉,又是中国总部那边的政治斗争。”汪静厌烦地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我们御景的员工食堂调整得不错,员工对饭菜的满意度也有所提高,本来是件好事。不过,昨晚CAO,Mr.Cheong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已经收到消息,CFO有可能在美国总部的年度会议上拿这件事做文章,challenge(质疑、怀疑)我们御景的CostControl(成本控制)。”
“CostControl?”陈溪有些没摸着头脑,“Sorry,我不太明白,员工餐厅这几个月的成本,并没有overbudget(超出预算)啊?”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汪静冷笑一声,“他们还真是‘鸡蛋里挑骨头’的高手!竟然说什么,员工餐厅如今能在不超成本的前提下增加了那么多的伙食内容,说明御景在年初开始报budget的时候,就有弄虚作假、给自己留余地的行为,这对NST旗下的其他企业来说是不公平的,也会有不良影响……你瞧瞧,真是ridiculous(荒诞、可笑)!”
“Jane,我怎么觉得……他们也有针对你的意思?”
“谁说不是呢?真没想到,这么卑劣的理由也能找得出来。Mr.Cheong提前跟我打招呼,是让我给他一份详细的说明,以便他在美国开会时也有理由辩驳。Rosie,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段时间你付出了这么多精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估计孙大柱的升职,现在不太可能了。”
陈溪默默坐着,深思许久。
“Jane,还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汪静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突然前倾,望着陈溪。
“既然他们玩政治,我们也只能用政治手段来接招。您看,可不可以让Thomas今天就批准孙大柱的ActionForm,他这个职位,只要Thomas批了就可以生效了。接着您发一个WarningLetter(过失警告单)给我,指出我在以前员工餐厅的成本控制上存在管理的漏洞。这样,我们就能理出一个事情的脉络:您通过近期员工餐厅的运作发现,我以前的工作存在很大的失误,在成本预算的控制上有问题;而孙大柱呢,他只是在预算范围内,充分发挥了每一分钱的作用,尽可能提供给员工高质量的食品,并且他已具备独立的管理能力,加之员工餐的工作繁重程度已同于宿舍管理,这样,他算是有理由升职了吧?而您及时发现问题,并做出调整及处理,也应该没事了。至于Thomas,那就得看您在他面前怎么说总部这件事了。我想,他明白,如果您这边被challenge,他作为GM(总经理)也脱不了干系,迟早也要落下话柄。这笔账,他算得过来……”
“Rosie……”汪静吃惊地看着她,“你是说,你准备当这只‘替罪羊’?”
“Jane,这件事里,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应该承担过错的,每个人都称得上是innocentenough(足够无辜,或绝对清白),所以谁来顶,都会是‘替罪羊’。现在孙大柱那边我已经承诺过了,就不能无缘无故让他来当牺牲品,而您要继续在这里做下去,所以,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我这个即将下课的人。”
“Rosie,我必须提醒你,远了不说,暂不管你的豪迈之举会对你的career在未来有什么样的影响,就看近处的现在,各部门目前对你都不是太友好,如果他们知道你还签了个Warning(过失警告)单子,我担心他们在AnnualParty的事情上更不会好好配合你。”
陈溪淡然地答道:“我早就想到了,不过没关系,我不指望他们支持我的工作,但我可以让他们明白,这次也是秀他们自己的机会,演砸了到底谁难看?现在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应该还好把握。而眼下的这件事,Jane,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可以选择吗?”她看了看眉头不展的汪静,“我们有时需要踩着别人的肩膀向上爬,有时难免也会给别人当垫背的,这次只不过是……myturn(轮到我了)。您放心,除了您的WarningLetter,我自己会再做一份检讨。这样,当事人承认了过错,他们也就不再容易调查翻案了。否则,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如果我是CFO,我也许会更损一些,说你们也有可能是故意做高budget,然后再表现出自己花得省,节约了开支,以这样的方式来哗众取宠。Jane,假如这种猜想真的发生了,我们又该如何辩驳?”
汪静无语,眼前的问题她也是万般无奈,陈溪说的话一点也没错,职场如战场,不可能为了维护一时的正义而猛冲猛杀去做无谓的牺牲,现在,似乎只有陈溪承担了责任,才是保全之策。
临近中午时,汪静从总经理办公室带回了Thomas批准孙大柱升职的人事变动单。接着,Angela默默地拿着一份过失单,进了陈溪的办公室。
陈溪长长地叹了口气,迅速签好了过失单,并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详细的检讨信,附在一起交回给Angela。Angela有些不忍心地看着陈溪,陈溪知道她想说什么,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的,你去忙吧!”之后的许久,Angela在外面一直关注着陈溪,只见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望着电脑,却目中无物。
进入职场这几年,陈溪也经历过一些波折,但从未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有过这样的记录。她也明白,为了兑现承诺,该承担就得勇敢,该牺牲就得壮烈,然而真的变成事实了,她的心里,也会有一种莫名的沉痛。
她的大脑此时已是一片空白,没有替孙大柱高兴,没有替汪静松一口气,也没有替自己愤愤不平,她只是不知道这一条罪名之后,自己还要遭受多少打压和非议,才能实现最后的愿望。面子不算什么了,她早已习惯他们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窃窃讥笑……现在,如果那些部门的头头儿们要吸她的血,她也会立即赶着跑去将手腕伸到他们嘴边,只求他们心平气和,能帮她做好这次的员工晚会。
身旁的手机突然响了,陈溪拿起一看,是方浩儒,她用手背轻轻揉了揉额头,以便恢复思绪,按了“接听”键移到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