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嫣的闺房更是陈设精细,连来探望的李氏姊妹亦赞叹不已。
“这博山炉可是刻着少府的印呢。”李琼看着姚嫣妆台旁的一只香炉,咋舌道。
李珠也去看,片刻,抬头对姚嫣笑道:“阿嫣可记得,我等第一次见到少府制的博山炉,还是在馥之姊那里。”
姚嫣微微一怔,片刻,微笑颔首,轻声道:“正是。”
姚馥之,姚嫣的堂姊,大伯姚陵的独女。
姚嫣的父亲姚征在家中排行第三,性格沉默,虽官至太守,却从不常被人提起。世人爱殊才,提到姚氏,说的总是她的大伯姚陵。
姚陵字伯孝,自幼聪颖过人,五岁便作诗成名。他素有才情,又兼生性洒脱,曾游历天下,结交名士无数,其贤名远播一时。姚嫣对这位大伯并无多少印象,却知道那是个俊雅的人。母亲也说过,姚陵形貌堪为上品。
可惜,在姚嫣九岁的时候,姚陵与妻甄氏乘船渡河,遇大浪而双双仙去。只留下一个与姚嫣同岁的女儿姚馥之,后来经祖母准许,跟了四叔姚虔生活。姚虔为人寡淡不羁,姚馥之跟了他以后,便很少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据说,她拜在了一名方士门下清修,很少回来。
父亲来京中为官颇有根由,姚嫣并非一无所知。
士族自前朝兴起,几经兴亡,如今遍数天下士族,颍川当首屈一指。姚氏在颍川不算最旺,却历史最久,根基也最深。
若论渊源,姚氏在颍川已有几百年,族谱上则更是丰厚,元始可追溯至舜帝姚重华。历朝以来,姚氏为官者众多,还出过好些位列三公的重臣,虽未尝权势滔天,却也不曾凋敝零落。卫朝乱时,姚氏曾联合颍川各家豪强割据一方,却深谙时势,归顺王氏。后来王氏得了天下,姚氏也在颍川和朝中博得了非常的人望,却忽然沉默起来。百余年间,虽朝廷多有恩诏,姚氏往京中为官者却不过一二十人。
这般韬光养晦的做法,道理不须细说,看看开国时,那些炙手可热的人如今何在便可知道。
但天下承平已久,姚氏多年来却建树无多。虽有积累下的大宗田产,家业也颇为富足,但看着别的士族日渐壮大,新帝方即位,正是用人之时,族中出仕的议论日益高涨起来。
去年,御史中丞姚谓告老还乡,临退前向皇帝举荐了姚嫣的父亲,琅琊太守姚征。
没想到,皇帝竟恩眷大开,诏姚征入京做了尚书。
此事在颍川热议一时,人人都叹,姚氏到底并非只有姚陵。
任命父亲为尚书的诏令到达时,正是临近年节之际,姚氏族人都回到颍川齐聚。她家日日都坐满了登门道贺的亲眷。
除夕家宴上,父亲携他们一家向祖母拜礼时,祖母特地让他们上前,问过姚征夫妇一些话,又笑盈盈地拉过姚嫣和兄长,将他们仔细地看。那时,姚嫣第一次站在那么多人面前,却一点也不害怕。她望着祖母,唇边绽放的笑意甜美而矜持,安然接受着周围赞叹、羡慕或妒忌的目光。
问到姚嫣年纪时,祖母像想起什么,突然道:“馥之如今也该十七了吧?”
那一瞬,姚嫣感到旁边的议论声一下低了许多。
“正是。馥之只大阿嫣三日呢。”旁边一位婶婆笑着答道。
“哦!”祖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