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略有些意外,但还是皱着眉头说:“既然这样,那你就说一说吧,那女人叫什么?”
“……我不会读,但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写出来。”卢卡斯说着就去找了纸笔,努力地回忆,曾经见到的那两个方块字,到底是什么模样的。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卢卡斯的后背上,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他的额头慢慢地渗出了汗珠。
史蒂文有好几次都快要失去耐心了,但是一听见冷寂那微弱沙哑的呼喊声,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站在冷寂的角度上考虑一下才对。他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静静地等着,希望卢卡斯可以顺利地写出那个名字,解决这个问题。
他不是没有想过,被关在地牢里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冷寂心心念念呼唤的人的可能性。但是,他并不希望这一切是真的。尽管,他其实很清楚,冷寂对那个女人的迷恋究竟有多深。
时间慢慢地过去,史蒂文的脑子里,始终盘旋着冷寂清醒的那段时间里,打电话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当时冷寂的语气,以及自己心里微微一凉的感觉,史蒂文直到现在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来。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自己对于答案的猜想吧。
卢卡斯始终是背对着他们的,偶尔在纸上写几下,停顿,再写几下,再忽然乱画涂掉刚才写过的东西。然后又是长时间的回忆,书写,再回忆,再书写,再划掉……这样的循环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所有人的耐心都在被极大地消耗着,可是史蒂文少爷都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另外的两个人也只好忍着。
终于,卢卡斯有了不一样的动作,但却不是他们期待的,转过身来手舞足蹈地说自己终于写出了那个汉字,而是……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我……我画不出来……”卢卡斯痛苦地嘟囔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对于他这个完全没有任何中文基础的人来说,“暖暖”这两个汉字,笔画实在是太多太复杂了。他根本就无法清楚地回忆起来,那些笔画究竟是怎么排列的。对他而言,那简直像是一幅构造复杂的画,而非文字。
他尝试了很多次,但是怎么都无法准确地把记忆当中的图像还原出来,甚至还在这样一遍遍的尝试和自我否定当中,连最初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了。当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永远都没有办法,写出那两个汉字的时候,他顿时陷入了情绪的低谷当中,内心充满了自责。
当初他为什么就没把那两个字拍照拍下来呢?如果他那么做了的话,现在也不需要如此复杂了。
病床之上,冷寂已经发不出来声音了。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的喉咙一直处于缺水的状态,尽管一直都有通过输液来补充身体所需的水分,但是这毕竟跟直接喝水的效果不一样,至少,他的喉咙始终都是干涩的。能够坚持了那么久,对他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可是,即便喉咙已经干哑得发不出声音来,他依然在执念的驱动之下,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嘴型,无声地默念着苏暖的名字。
史蒂文盯着他的嘴型看了几秒,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问自己的手下:“你能把刚才听到的汉字写出来么?”
他的属下用有些犹豫的语气说:“这恐怕有点难,因为中文当中的很多字都是同样的发音,我没办法确定,他说的到底是哪个字。”
卢卡斯也同样听到了他说的话,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稻草似的,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对他说:“那你就把所有相同发音的字都写出来,我如果看到的话,一定能认出来的!”
史蒂文暗暗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对自己的手下说:“就按卢卡斯说的做吧。”
属下一言不发地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了好几个字——“软、乱、换、暖……”以他的中文水平来说,这几个字的发音都差不太多,加上冷寂昏迷当中吐字不是非常清晰,所以他是真的无法确定,写下的这些汉字当中,究竟哪个才是那女人的名字。又或者,哪个都不是?
写好之后,他便在史蒂文少爷的目光示意之下,直接将纸放到了卢卡斯的手上。后者低头只看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惊喜地大叫:“是这个字!就是这个字!”
说着,他就用手指着那个“暖”字,激动地跑到史蒂文身边,流着眼泪大叫:“就是这个字啊!这就是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冷寂最想见到的人!”
史蒂文没有说话,只是掏出手机似乎在翻查什么资料,隔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又跟纸上的汉字对比了一番,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最不盼望的那个答案,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