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菜刀,把制作的枪刺递到金本镇的手中,然后来到大门口。
大门是铁栅栏门,四周是高墙铁丝网,想要逃出去,只能走大门。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想要撬锁,找不到工具,我们只好把装垃圾的塑料桶摞起来,踩着垃圾桶,翻到了大门外。
我们站在大门外,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们筹划了那么久,想尽千方百计要逃出来,而现在突然站在了铁网高墙之外,大家都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东边的天际升起了第一道曙光,半个天空都被染白了。我不知道蔡姐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我对着麻奴们喊道:“朝着太阳,快点走。”
麻奴们互相搀扶着,像一群难民一样,向着东边行走,一路都走得拖沓冗长。
太阳越来越高,东边的地平线越来越亮,越来越红,而在我们的身后,晨昏线在步步紧逼——这是一条跨越南北的直线,它分割了白昼和夜晚,它的西面光明灿烂,它的东边晦暗不明。如果不是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是无法看到这样的景色的。
我们加快了脚步,但是晨昏线还是在身后追上了我们,然后,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猎狗追撵野兔一样,终于,它在遥远的地平线边消失了,一轮鲜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下喷薄而出。它不是逐渐升起来的,而是突然跳出来。
那一刻,整个世界突然变得沸腾起来,我的耳边传来了无数鸟雀的鸣唱。
当然,这是幻觉。
幻觉过后,沙漠上只有我们这群麻奴在踽踽独行,回头望去,大麻基地的高墙,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有一个麻奴说:“歇一歇吧,走不动了。”
我说:“好的,歇一会儿。”
大家摊开手脚坐在地上,东倒西歪,像一根根洪水冲刷过后的木桩。
太阳越来越高,天气越来越热,天空中连一朵云彩也没有,脚下的沙子变得滚烫,连空气也变得热辣辣的。我让大家排成一行往前走,后面人踩着前面人的脚窝。每个人都热汗蒸腾,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听到粗重的牛一样的喘息声。
每个人都走得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远远望去,这群人就像一行潦草的字迹。
但是,却又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身上的水分很快就会被干渴的沙漠吸光,身体就会变成了一条干瘪的烤鱼。
太阳快要升到半空,天气更加炎热,每个人都伸长舌头,像狗一样喘息不已。现在,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没有任何参照物,也许,我们已经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中兜圈子。但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担心我告诉了他们,他们会躺在沙漠中,再也起不来,最后变成蝎子、跳蛛、红蚁、响尾蛇的食物。
我只能走在前面,一步一步卖力地向前走着。
终于,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摇摇晃晃,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真的是黑点。我对后面的麻奴们说:“前面有车来了,是接应我们的人。”
这句话像给麻奴们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一下子来了精神,有人问:“在哪里?”有人说:“真的啊。”
我们加快脚步迎着黑点走去,然而,黑点却没有动。终于走到近处,才发现那是一棵约书亚树。
然而,有了这棵树,我们就有救了。
约书亚树都长不高,但是很粗很壮,树干粗糙,树冠却很小,每一条树枝上,只长出尖尖的像针一样锋利的树叶。它生长非常缓慢,像这么大一棵,肯定都长了上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