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草坊>青春都市>亲爱的蒂莫西 > 第二章
    当街上开始下起小雨、夜晚总会吹起凉风的十月初,我造访了咏学的家兼工作室。这两三个月来我们的对话就像不停交替到站的火车,他在北上月台,我在南下月台,他的车到了,接着我的车到了,然後又换他的车到了。又如同有个隐形的邮差在传递我们之间的讯息,一天一封,不多也不少,我们在构造出我们身形轮廓的话题上逗留,并尝试越走越近,然而,每当我想要了解更多时,他总是报以微笑,而那个微笑圆滑又狡诈地逃脱出我的问题,像魔术师变戏法迷惑观众,像溪里的小鱼从手中滑溜溜地逃走。但有一天,他请我去他家测光,我问测光是什麽,他说是在拍照之前要先确定好补光灯的位置及数值用的,如果有人帮忙的话会更准确。

    「我会有什麽回报吗?」

    「为你做一顿饭还行吧?我厨艺不错喔。考过执照的。」

    「丙级厨师执照?」

    「中餐的。」

    於是礼拜日我撑着yAn光能够透进来的伞搭上公车前往他的住处,我家与他家刚好有一班直达公车可到,二十分钟的距离不长也不短,我经过了之前任职的公司大楼,还有一家医院,跟一所中学。也经过了我曾去面试过的办公大楼。

    公车转弯驶进一条宽敞的大路,我便在那条路的其中一站下车,走两分钟就到他家社区大门口了。与此同时我也终於理解咏学这个人在这几次见面时给我的那种无以言喻的气质是从何而来的。

    这世界有两种有钱人。

    一种内心在物质层面匮乏而自卑,於是便大把大把的买着名牌,试图填满那个无底洞,然而各种名贵高价的行头在他们身上却尽显廉价,或许他们自小就是富二代,然而未经教养的审美吐露出一切的不自然,与其说是暴发户,还不如说是失去中心思想并陷入极端负面自我批判的团块。

    而另一种出生在一个不愁吃穿的家庭里,他们从小留学国外,并在国外结交跟他们相同气息的朋友,接着当你观察他们之间的互动,你会感觉到他们之间游移的气场是如何无意识地切分出「你」与「他们」的世界,因为他们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过着跟你完全不同层级的生活,那种游刃有余的气质萦绕,你便知道他们与你不是同一层级的人,咏学就是这种人。

    不管如何,我在这两种人面前,就是不断工作的工蚁罢了。我的尊严毫无用处,我的浪漫T质亦总是招来不幸发生,我是大部分人的写照,我们无处安放的心,牢牢地锁在厨房的果酱罐里,放在快倾倒的五金架上,试图不摔碎自己来寻求梦想与光芒。然而光是不要摔碎自己,就竭尽全力了。於是我们只好恋Ai,一次一次的恋Ai,一次一次的离开别人,再被别人离开,如此一来,至少不会意识到生活究竟是既灰暗又悲惨而且可怜。

    所以我穿着绿sE的洋装,过马路到他家的社区大门等待他来接我,与人待在一起的话,就会忘掉所有的烦恼。

    他来开门,我踏上h褐sE的石阶,穿过中庭的喷水池与花园,凤仙花与木茼蒿接连随风舞动,绿叶衬托花瓣的柔软,在Y天之下闪烁,彷佛这世界的灰暗就是要被用来衬托它们鲜YAn的sE彩,花朵被不知名的Y影所框起,於是粉红sE与紫sE更深沉的印入眼帘,我的心向下一沉,因为我多麽希望自己是美丽的花,被谁给捧在心上,而不是紧紧r0Un1E於手心,再拍乾净。所有nV孩都这麽希望的吧?要在没有Ai情的支持下坚强的生活,需要经过多少内心拉扯与认知建立?我并不是那麽坚强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他到厨房替我倒茶,接着我们一起到地下室改装的工作室准备,他要帮一个服装品牌拍摄衣服,我帮他把背景布架好,但实在太重,我只能支撑着等他来帮我,他从另一头过来帮我转开背景布的支架,拉高、延伸,我看到他锻练过的身T曲线被轻柔的包裹在棉质短袖里,小臂的刺青印在纹理分明的肌r0U线条之中,我的恋Ai脑又发动了,就好像我会跟他生活在这个社区城堡之中,而我是他的谁那样,协助他的工作,像真正的情侣那样。我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像在森林里漫步,一种寂静的味道。

    我走到背景布前站着,他开始拍我。我看着他仔细盯着相机,调整灯光、拍摄,再指导我动作,他b着一的手势要我往他指的方向看,我不禁想,他用那只手进到多少个nV人身T里过了?我感到下T一阵cH0U搐,只好专心在拍摄上。接着他查看显示在笔电上的照片,便说:

    「帮你拍几张正式的照片吧。」他说,就搬了张椅子过来让我坐上去。

    「你要怎麽拍我?」

    「你就自然摆几个动作吧。」他拿起相机拍了几张,按钮的哔哔声响起回音,接着他又拿了底片相机帮我拍,「这个拍出来要拿去洗了才会看到成果。」他说。「过来看吧。」

    我过去看他帮我拍的成品,这一秒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当那麽一回事的感觉。

    「你本来就漂亮,怎麽拍都好看。」他若有似无的说。

    「真的吗?」

    「应该很多男生对你有好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