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出生起就是孤身一人,死亡时还是孤身一人。
太宰治垂下眼睛,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几不可察地发着抖,于是他靠着冷得能冻穿骨头的泥土,端详着自己略带颤抖的手指,发现自己的身体违背了自己的意志。
原来他还是会害怕。
但这种心情能称为害怕吗?
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等着下一次轰炸带走他脆弱的生命。
结果森鸥外为他挡住了致命的火光。
与谢野念叨着太宰治的鲁莽和可恶,努力将少年往屋里搬,她和太宰治一样,不用去住大通铺,而是有自己的房间,太宰治的房间离这里更近,她想责怪太宰治没轻没重,但对着那张脸,对着压在身上颤抖的躯体又责怪不出口。
而太宰治说了几句话,就像是疼极了,微抿着唇,沉默地靠着她。
“——不要给森医生添麻烦。”她别别扭扭地:“他足够辛苦了。”
太宰治单脚跳到床边躺下,再轻飘飘地冲着弯起眼睛:“我不会的,我怎么敢给他添麻烦?”
他和森鸥外一样,外面的事情绝口不言,对与谢野只字不提,出于一些微妙的心思他甚至没告诉与谢野真相,随便用谎言糊弄了过去。
既然森先生想当好人,那就让他当好人好了,太宰治自顾自地想,但究竟是想看见与谢野幻想破灭陷入崩溃,还是对森鸥外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独占欲和讥讽……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晶子,你还不走吗?”
与谢野没好气地:“不走了!留在这里照顾你!”
“……”
她迟迟没听到太宰治回应,走过去一看,太宰治已经沾到枕头就已经沉沉入眠,脸色几乎和他睡着的床单一样白——果然只有猫猫一天才会睡这么多觉。
与谢野在床边的椅子坐了一会。
非常无聊。
太宰治的房间除了一些吃完没收拾的罐头瓶,连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她呆坐着又觉得冷,视线不由地黏上太宰治的漂亮脸孔,她下意识地挨近了一些,摸了摸对方细腻的皮肤。
太宰治可能是梦里感觉到热源靠近,微微朝晶子手掌里埋了埋,那点热量就像雪地里燃烧着的木柴,晶子又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胳膊覆上对方瘦而韧的腰。
头发上别的蝴蝶发卡不小心刮蹭到了太宰治的下巴。
与谢野见他眼睛微微眯了条缝,就像野猫被人抚摸时半眯着眼瞧她,呼吸一窒,心虚极了,但对方薄薄的眼皮又迅速耷拉下去,继而闭着眼皮精准无比地伸手捏住那只金属蝴蝶,取下来放在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