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夏末，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灼人，惹得树上的知了吱哇乱叫，而陆妄家所谓的客厅里静坐在木凳子上的三人，俱是无言。
姜梨抿抿唇，时不时偷瞄陆妄一眼，又怕被发现，看完会垂了头快速眨巴眨巴杏眼。今天夫君没有接受他的服侍，他很茫然，难道夫君还想把他们卖掉吗？
“姜梨，顾锦书。”陆妄开口，俩人都抬眼看他。面对着两双或好奇或冷漠的眼眸，陆妄想说的话突然又这么卡在嘴边了。他要怎么和他们说，说他并不是原身、他们的夫君？说了之后呢？他能去哪，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他甚至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最后斟酌了下语言，他说：“我不会再把你们卖掉了，你们……”
咕噜一声，有人肚子响了。姜梨小脸泛得通红，羽睫抖动个不停，他怎么在夫君说正经事的时候这么不争气呀。手圈成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轻锤了几下自己的肚子。
陆妄莞尔，起身就去厨房，边走边说：“家里有什么食材吗？”
俩人正震惊于陆妄似乎要去下厨的举动，没多时又看到陆妄摸着后脑勺回来了，面上讪讪。
“我不太知道厨房是怎么用……”
“我，我来……”姜梨霍地起身，小碎步跑向了厨房。顾锦书也跟着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陆妄一眼，缓步走进了厨房。
姜梨到厨房拿了篮子到门口菜园里摘了些小青菜，和顾锦书一人坐在一张小矮凳上择菜，将青菜梗和黄叶一个个去掉。他俩准备做最快最简单的青菜面，因为家里还剩昨晚擀好没吃完的面。
昨晚陆妄破天荒带了不少菜回来，还带了磨得很细的面粉，俩人说不开心是假的，因为很少见陆妄这么大方。但让他俩没想到的是，那也是他们最后的晚餐，第二天他们就被带到街上定价售卖了。那写着价格的牌匾，甚至都是陆妄强迫顾锦书写的，因为原身粗野，并不识字。顾锦书边写边看着慢慢浸入木板的墨汁，隽秀的字仿佛都在嘲笑他，原来他和姜梨只值200文。
“小书，你不觉得……夫君有点不一样了吗？”
“你指的是什么？”顾锦书将择好的菜在盆里洗干净，让姜梨去生火，他要将青菜炒下，过油。
“就是，就是……夫君刚刚来厨房……”
“你觉得他是要来给你做饭？”顾锦书控制了油量，只倒了小半勺，将葱绿的青菜倒进去。锅灶伴随着刺啦声，从圆形铁锅的周围飘上了烟气，顾锦书的表情在其中模糊不清。他熟练地拿着铲子翻炒青菜，几分钟后加水，盖上木制锅盖，等待水沸。
“我以前觉得陆妄还不是那么混账的。”顾锦书看着表面沁出水汽的锅盖，声音有些喃喃。姜梨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啥了。他知道顾锦书和他不一样，他没自己这么认命，这么心甘情愿。
一顿下午饭算是吃上了，每人一碗素寡的青菜面，陆妄的那碗还卧了个蛋，流心的。本来姜梨和顾锦书没和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是被陆妄强硬拉过来的，他知道原身有多混账。三人坐着，都没动筷子，陆妄知道，在这个家里，他不动筷，这俩少年也不会开始吃的，除非他不在。看着碗里的那个荷包蛋，他记得家里好像还剩下不少鸡蛋，院里母鸡生的，但是只有他有。他叹息了一声，用筷子将荷包蛋一分为二，一半给姜梨，一半给顾锦书，他碗里留下了一点不可避免的流心蛋黄，陆妄觉得很满意。
看着陆妄不正常的举动，姜梨和顾锦书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震惊。随后，一些后怕又涌上来，陆妄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再不吃面都要坨了。”
陆妄很无奈，只是分个蛋，面前的俩人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他真的很不自在。
他今天不想折腾了，晚饭吃了略稀的小米粥后，他就让俩人回他们的那间小屋睡觉了。其实陆妄考虑过让姜梨和顾锦书挪到正屋来睡，但顾锦书的敌意实在是太过明显，姜梨忙着打圆场，拉着顾锦书赶紧走了。姜梨其实不是很排斥陆妄的靠近，但是他不能放着小书不管，他的心情也需要安慰，哪怕这会让他有点忤逆陆妄。不过他就是觉得，现在他忤逆一下也没关系，陆妄会肯的。果然，他赌对了。
陆妄白天去厨房，除了实在不会用那锅灶，其实他还查看了下家里的余粮。米缸几乎见底，白面也不多了，有些手擀面，但是中午已经吃的所剩无几。蔬菜院子的地里还有些，但很明显也是禁不住薅的，几次就没了，得等它长出下一茬。调料只有最简单的油和盐，那小半瓶油泛着黑，明显榨地不干净，盐也是粗盐，有很多杂质。原身根本就不关注家里的生计，他去一看简直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