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滟浮盏,螺肉堆盘。

    王扬开始时还用筷子夹,后来觉得不过瘾,直接用勺舀,吃得满口香浓,好不畅快。

    谢星涵手边则螺壳成山,眼神幽怨。

    王扬看到谢星涵的小表情,笑道:“事先说好的嘛,你高兴点。”

    “高兴不起来!你连写两首诗戏弄我,怎么高兴?!这次不许再写戏谑之辞,要写悲伤之调,符合我现在的心境!”

    “你剔个螺肉就悲伤了?”

    “悲伤,很悲伤!”谢星涵加重语气,眸波一动,满是委屈。

    你个小戏精!

    “可对着这么好吃的菜,写悲辞也不合适啊!”

    “怎么不合适?汉魏欢宴,酒酣之后,常续以挽歌。曹子建《元会》诗言:‘悲歌厉响,咀嚼清商’,古诗《今日良宴会》,魏文帝《大墙上蒿行》,皆此类。盖古人以悲为美,凡悲音外激,凄入肝脾,最易动人,此正繁钦所谓‘哀感顽艳’也。”

    谢星涵的话其实点出了汉魏时代文学风尚以及审美旨趣中的一个重要面相,算是说到王扬心坎中去了,不由赞道:

    “说得好!古时奏乐以生悲为善音,听乐以能悲为知音。后汉梁商大宴宾客,酒阑倡罢,继以《薤露》之歌,坐中闻者,皆为掩涕。晋时袁山松出游,每好令左右作挽歌;范蔚宗夜中酣饮,亦开北牖听挽歌为乐。此皆汉魏遗风。乐往哀来,欢极生悲,这是人情如此。欢愉之辞难工,愁思之言易好,此为文理当然......”

    谢星涵拍案道:“此言得之!!君真知文者!!当浮一大白!!”

    两人相视而笑,对饮一杯。

    王扬乘着酒兴道:“既如此,我便作一首挽歌。”

    谢星涵手掌一划:“不是做挽歌,而是以这道菜做悲辞。”

    她揭开第三个食盒。

    “炒笋片?”

    “这叫香苞嫩千金。”

    “......”

    “干嘛!”

    “我突然想到,哪天你烩勺萝卜,是不是还得起名叫‘群英荟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