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若是在,还能帮着敷衍一回,一旦自家走了,她只一个人,也不晓得会被欺负成什么德行。
殿中无人说话,也无人应答,赵芮本就是强打精神,他越想越是觉得全身无力,哪怕想要动一动手脚都有些力所不逮,到得后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吃力,眼前困意更是一阵又一阵袭来,叫他直想睡觉,并没有功夫去想其余。
在场人人各有所思,最先发现不对劲的,竟然是张太后。
她见儿子眼睑下垂,整个人也渐渐由半靠在床头变为睡靠下去,不禁厉声叫道:“陛下!”
赵芮的眼皮已经慢慢阖上,恍惚间好似听得有谁在叫自己,他想要回应,却是累得不想出声。
几名御医连忙围了上前,一番施救。
其余人尽皆垫足翘首想看,无一人敢发出声音,只盯着床帐之中诸人动作。
张太后等了片刻,再忍耐不住,叫道:“李诸!陛下被这环银蛇咬伤,究竟有无救治!”
被她叫到的御医不得已出列答道:“娘娘,下官等人商议,此蛇虽然像是环银,却又不全是环银,只能尽力施为……”
这一回,不待张太后追问,一旁的杨皇后已是尖声叫道:“甚么叫做像是?!那蛇尸尚在,你们见得竟还辨认不出?!哪有如此道理!”
那李医官心中自也甚是委屈,只是当着太后、皇后并一干重臣的面,又如何好脱开自家干系,虽知此事蹊跷,一旦说得出来,怕是要遭大祸,可若是不说出来,也一般不可能独善其身,索性并不隐瞒,而是老老实实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那环银蛇又名金钱白花蛇,多在滇地、广南等处深山瘴疠之处出没,虽说毒性极烈,却性情和顺,又十分胆小,甚少伤人……微臣在京中五十余年,医病四十年,从不曾见过此种蛇类,乍然见得,虽是曾在医书中看过,却不敢确认,只好同诸位同僚按着各法各自施为……”
他一面说,后头一面有人叫道“李奉药,檀中穴入不得针!”
李诸顾不得张太后,也不顾得杨皇后,草草行了一礼,已是急急忙忙回到床榻边上。
然则他这一番话说出口,已是足够叫场中人人心头大震。
能此时站在福宁宫中的,除却杨皇后,几乎没有一个不是靠着自己能力拼杀上来,听得一个龙字,立时就能帮你把十二生肖全数补齐了,还能写出七八篇不带重复的颂赞文章来,个个都是人精,如何猜不出后头问题。
一一多在南边出没的剧毒之蛇,为何会忽然会进了京,还能在宫廷之中四处游走,明明性子温驯,最后竟然当真咬伤了天子。
众人各有所思,依旧无人说话。
片刻之中,几位医官让开,赵芮终于悠悠转醒。
他摇了摇头,好像在力图使自己更清醒了几分,复又深深呼吸了几下,复才问道:“朕欲要过继皇嗣,尔等可有合适人选?”
赵芮这话才出口,范尧臣已经暗暗叹息了一声。
陛下果然已经病急乱投医,皇嗣之事,如何能拿出来供官员讨论,若是平常还罢,此时此刻,必然心中有数,快刀斩乱麻,才能将事情一句解决。
人越多,口越杂,这等场景,这些人,怎么可能商量得出结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