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班看到他脸上的愁容。
“将军,陛下对娘娘是否又……”他顿住了。
虽为臣子,今上的行为,徐班清清楚楚。可他是沈家拥趸,向来站在沈家这边。
“小妹如今……在寒冰殿。”沈墨苦笑,“想来是她自己要求搬去的。”
“是不是自己要求的又有什么区别。”徐班摇了摇头,“陛下的性子,从前就可见端倪,可惜咱们当初未曾看清。”
“是我的错,当初不该让陛下见到小妹,”沈墨放下手中书信,小心地收好放进怀里,站了起来。
“还是去大营看看将士们吧。”
凛风如刀,将戍边将士的脸割出苍老的沟壑,将年少的天真割成思乡和疲惫。流经盆地的大河西木里河早已解冻,冰雪融水湍湍流过挂着细碎冰渣的潮湿河道,这里是边关,哪怕到了四月,依旧冷得让人心惊胆战。
每日的点兵结束,沈墨会同副将徐班到大雁关的城墙上去,有时会巡视守城士兵,有时只是从城墙边往回眺望。
守着城的人,常常踮着脚往回望,渴望着能看见数千里外,朱墙碧瓦,熙攘闹市,渴望能看见同样渴望着将士归来的那些人——老人,孩子,妻子,一生挚爱。
烽火台上的士兵恭谨地朝将军行礼,有个年轻的将士,看见他巡视忍不住低声询问他:
“将军,我们何时能回去?”
沈墨耐心的回答他们:
“快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事实上那些年长的早已不再询问归期,不去问,不再想,比起希望一次又一次地泯灭,就不显得痛苦了。
可沈墨心里太清楚了,哪怕如今战局稳定,优势那样明显,皇帝有时候并不愿意他们回去。
于是许多人就这样老死边疆,尸骨沉进沙砾,一片黄沙覆过去,便了无痕迹。
沈墨收敛有些凌乱的思维,重新放到军务上来。
如今粮草充沛,调兵遣将不成问题,局势比父亲还在时好上许多,沈墨青出于蓝,对兵法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就能打乱对方的进攻步伐,戎狄“冬猎”已三年讨不到半分好处。
游牧一族没有固定的粮食来源,于是常常举行“冬猎”劫掠中原国家,但就如今看来,经过数次败战,戎狄部落已然弹尽粮绝,恐怕要不了几时便可攻下,届时两国必然各遣使者,定下许多盟约。
沈墨思考着,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烽火台的青砖边缘。
那么他如今是否要继续增兵,加快这次进攻节奏彻底击溃当年父亲未曾击破的戎狄王族?是否收回前朝遗失的齐潼,鄞都二城?是否……试探皇帝如今的态度?